我會一直都在—阿塔溜與《阿嘟mathariri》的原住民性別之旅
「老實說,我應該不會對過去的自己說什麼,就是陪伴吧,我會一直陪伴他」,在問到訪綱中的最後一題『如果可以,您最想對過去曾經因害怕而不知如何是好的你一句話』,阿塔溜給了我這樣的一個答案,「有時候可能不需要太多語言,陪伴才是一個重要的一環,就像《阿嘟mathariri》一樣,他是一個聲音的陪伴,這個陪伴的狀態,是告訴他,你有需要時,不用擔心,我會一直都在。」這一段出乎我意料之外的回答,隨之而來的是錯愕,但也讓我在一瞬間好像了解到眼前與我訪談的他的一些內心,一個成熟的心靈包容著受挫的你我,低沈且知性的嗓音夾帶著一段溫柔且可靠的話語,這段話像是對過去的自己所承諾,也像是對《阿嘟mathariri》的聽眾們所表示,《阿嘟mathariri》這個節目會一直陪伴在你我身邊,在你無法面對世界的超速旋轉時,來我這裡坐坐、休息吧,我會用你最熟悉的聲音帶你暫時逃離這波譎雲詭的紛擾世界。
在2021年創立的的廣播節目《阿嘟mathariri》,是FM96.3原住民族廣播電台的一個節目,主持人阿塔溜是一位有著極度溫柔嗓音的排灣族青年,在廣播中邀請不同領域原住民族,分享生命中的性別經驗,定時邀請性別NPO分享,以原住民族為主題探討現今族人面臨的性別議題。
Q:想要先聊聊您的作品,請問為何您會創造出這次的作品,可以與我們分享創作理念嗎?
我在2019年時加入了原同盟,當時就接觸了不少原住民族性少數族群的議題,也是在19年就開始有接觸跟電台的工作,在21年時電台就要求是不是可以開一個有關於原住民性別議題的節目,這是一個在族群當中相當不敢去觸碰的題目,我一開始在做的時候也是還滿緊張的,因為大部分的收聽者還是以原住民族的長輩居多,然後長輩相對來說比較保守,然後大部分原住民族以基督徒為為主,然後有很多的族群當中,有一些規範是男女的界線跟規定跟規則是牽得很緊的,要不是有原同盟的朋友的鼓勵,當時原同盟的夥伴都很認真、很用力的分享自己的生命經驗,我就想說,那如果能夠透過廣播平台,然後能夠把大家的故事說出來的話,是不是很有機會讓很多的族群裡面的朋友或是非原民的朋友可以更理解性別多一點,讓大家可以打開更多的性別敏感度也好、族群敏感度也好。
Q:怎麼會想要用廣播的方式呢?
其實這也是剛好啦,因為我本身就有接觸電台工作,而且聲音是一個比較溫柔的傳遞方式,這個議題想要被討論那一開始就不想要用比較衝擊的方式進行。當時節目是在假日中午播的,啊我爸媽當時也會聽,他們就會跟我反應為什麼要在節目上一直講同志,其他形式的討論接受度可能會更不行吧,而且廣播聲音的媒介,我覺得他是一個陪伴,或是對話上比較溫柔,再來就是後製的部分,因為我一開始是自己一個人做,一個人處理真的很累,所以也不太敢給自己增加負擔,今年才有找一個夥伴進來幫我做後製,今年會嘗試其他方式,也是希望透過不同的平台,然後讓更多人聽見不同的生命故事。
Q:你最害怕、恐懼什麼?那你是否有因為恐懼而不知如何是好的經驗?
老實說那時候看到這一題的時候,我想了很多種恐懼,因為我本身是原住民族,我的五官也是大家印象中五官深邃的那種樣貌,小時候我大部分的學生時期的狀態,大多是逃跑的,在台北唸書,就全班或全校就只有一兩個原住民族,然後大家會問到,有關於原住民族的事情的時候,有些不知道怎麼回答,有些時候這些問題會夾帶著很多的攻擊跟刻板印象,我不知道怎麼做,所以大多反應是逃跑,又或著我可能做事犯了錯,比如說要交作業,但我今天就是交不出來,但我當時不知道怎麼跟老師溝通,加上很多人對原住民族的刻板印象,我好像變得不能犯錯一樣,沒有犯錯的空間,犯了錯彷彿就像是印證那些刻板印象,所以當我一犯錯的時候,我就想要逃跑,到後來高中之類的我漸漸會用其他方式來掩蓋我的情緒,有些時候其實很難過,但是還是會在學校的樣子是笑給大家看的,提到族群之類的事,我都會輕描淡寫帶過或著用開玩笑的方式說我就是外勞啦等等。我在高中都是什麼康樂股長喔,那時候的講話方式跟現在完全不一樣,我以前超嗨的。
Q:你如何面對恐懼?
這是我長大之後才慢慢學到的事,要如何成長成一個成熟的大人嘛,我開始會慢慢反思自己,看一下到底為什麼當下會有那樣的情緒,也可能是因為後來有去接觸到性別的議題,我才從那裡漸漸找回到族群的議題,當然恐懼這件事我到現在也還在學習怎麼跟他相處,學習如何怎麼將真實的自己展露出來,我不用擔心真實的自己會被別人不喜歡。
Q:扣回到QPOWER的主題『From fear to POWER放膽追尋』,「面對恐懼的當下,就是你該起飛的時候」那想問問你,有沒有從恐懼那邊獲得力量的故事,又或著說您可以與我們分享您做過最勇敢的事是什麼?
其實應該是參加原同盟,因為我在19年同志遊行的時候參加原同盟的然後那也是我第一次去遊行,那時候開始,看到有形的大家、我的夥伴,大家都很開心啊。然後聚在一起,彼此走在一起的那個凝聚力跟能量很強,也不算那一刻算是一個時期,在那之後,好像就慢慢變得比較放開自我,變得平穩、沉靜吧,不然我以前是以較吵的那種,吵到不會有休息時間的那種。
Q:如果可以,您最想對過去曾經因害怕而不知如何是好的你一句話
我覺得就是陪伴,因為很多時刻是就是一個深度的信任關係跟陪伴,然後不用說太多語言,這個陪伴就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因為就像是節目,我覺得《阿嘟mathariri》的這個節目啊。其實它是一個聲音的陪伴,然後然後不會限定說大家一定得要怎麼做,那節目會一直在這邊,所以如果你妳想聽的時候,你可以隨時回來聽,然後會想要我的那個陪伴的狀態是,如果是過去的自己的話,會想讓他知道,說就是不用擔心,就是會一直在這邊,這樣的陪伴在這邊會一直都在。
Q:可以給未來想要成為創作者的人一些建議嗎?
我覺得隨時記下自己的想法很重要,是說我其實也不太清楚這個這段話的對象會給誰,但如果你有想做的事情就慢慢寫下來啊。慢慢寫下來,任何的想法,你想要做的事情通通寫下來,我常常打開我手機的筆記本,我會想到說我是不是可以做那件事情我就開始打,先把那個架構寫出來,但我不一定會去做,就是先把腦袋的東西記下來,如果後來有想到類似的事情或著想法在試著可不可以把這些想法組在一起,說不定哪天一個完整的idea就可以產出了。
阿塔溜是我這次訪談計畫中的第一位受訪者,在受訪前我反覆的不斷焦慮,因為我在這次訪談計畫前從未訪談過任何“陌生人”,唯一在訪談前僅僅透過電子郵件交談過幾封訊息的“陌生人”,與完全不認識的人透過網路、電腦螢幕、喇叭等等電子媒材通話,無法見到實體的空虛感,究竟我可以從他口中聽到什麼;究竟他願意與我說些什麼,這一切都是未解之謎,無法推斷的未定域狀態,直到訪談開始的前一秒我仍然保持著高張的情緒,但出乎我意料的阿塔溜在過程中與我分享了很多,不知是有意無意的,他用著平穩的語速與我交談,這大大安撫了我訪談前的躁動不安,短短的訪談過程中,我好像真的從他口中的話認識了他不少。透過一句句的交談,也讓我開始看見《阿嘟mathariri》的誕生以及它背後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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